深夜的火鍋店

某天晚上我自己一個人跑去夜市吃火鍋。

進了店內，我先找到服務生為我帶位，

這間火鍋店的座位區分成兩種類型，從店門口進入後，左半邊是四人座位區，右前方則是長長的U字型的吧檯個人座，服務生可以從最深處的廚房裡穿過門簾來到吧檯中間的長型空間，為客人供菜、結帳、炒鍋等等。

來到吧檯的個人座，如釋重負的將手上的兩個大袋子放在一旁的座位後，我開始研究菜單。

「要雞蛋嗎？」店員把酌料罐從吧檯下面的開放式櫃子放到檯面上時問我。

我愣了一下，沒反應過來。

什麼東西？噢，雞蛋，要嗎？已經有肉片、有蛋白質了，可是我想吃蛋。

「要加十五元換土雞蛋嗎？」店員看著我的遲疑，在我說「要」的同時又開口補充了一句。

「沒關係不用。」這次我很快的回答。

我腦中閃過「店員是預設我會要雞蛋才問我要不要加購，還是只是心急順便問？」的問號，但沒再往下想。而且，土雞蛋？從白殼換成黃殼嗎？真的會有人為了吃比較好的雞蛋加十五元嗎？

只見店員把頭向右撇，抿嘴偷笑了一下。

不知道我說的話為什麼會讓他這個反應。

然後我開始吃我的霜降牛火鍋，獨自坐在吧台上，看著服務生來回走動，確認客人是否有任何需求，想著，這間火鍋店的客群服務是怎麼設定的，為什麼要讓服務生管理所有鍋物的火侯？

環顧四周，基本上都是看似是情侶、兩兩一組的客人。我右邊有一對男女做在相鄰的座位上，女生不斷的講話，每次我回過神來，都能聽到她的聲音，而男生則是一直盯著她看，只是微微點頭，偶爾會回個一兩句話。

我對那位有點聒噪的女生是沒什麼特別的意見，反正這輩子只會聽到她吵一次，但那男的從酌料補充區經過我的時候，竟然不太小力的撞了我左手臂一下，還沒有回頭跟我說對不起，是在警告我別再從右前方的鏡子偷瞄他們了嗎？

我忙著把青菜塞進鍋內，在等待食物煮熟的空檔跟朋友傳訊息。現代是這樣，隨時都能某個在你手機聊天室中的人聯繫，即使你們談話的內容一點都不重要，我不知道這樣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，但我得承認，我是滿喜歡在一個人吃飯的時候，把手機橫著放，斜靠在我的水壺前面，享受我的美劇的。

當我差不多吃掉一半的肉片和三分之二的蔬菜時，那個店員又走過來。

「小姐，請問需要加湯嗎？」

我看看我的鍋子，裡面大概還有八分滿的湯，不知道該不該加，但我猜他會問就代表他覺得有點少對吧？

「...呃，好啊、要嗎？我不知道...，你覺得該加嗎？」

他又笑了。

為什麼？

我不是很懂，就算他們的夜班是午夜十二點整開始一路做到清晨五點，到現在也才剛上工半小時，但也沒理由會心情好到可以輕易笑出來吧？

我會知道班時，是因為我剛剛向店裡的女服務生搭話，然後得知這個資訊，別誤會，這可不是搭訕，只是單純好奇。

於是我就邊享用我煮到軟爛到高麗菜，邊思考到底是什麼讓他笑出來，還有剛才第一次偷笑那個奇怪的時間點。

然後我發現一件事，沒！有！雞！蛋！

我沒換土機蛋，不代表我不想要雞蛋啊！

等等，我知道為什麼他要笑了。

因為他說加十五元是指如果要雞蛋就要加十五元，並不是我以為的升級制度，難怪他笑了，因為我馬上說沒關係不用，還有，我記得他笑的同時小小聲的覆述了我的話。

好吧，我可能真的有點ㄎㄧㄤ。

但這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，我會說這是個美麗的誤會，先不管店員是怎麼想眼前這個一臉茫然搞不清楚狀況的客人，但至少我的誤會讓他露出笑容，這成了今天有點有趣的事情。

生活有趣之處，從這種小地方就可以獲得，一點機緣、一點意外，能夠引起情緒的騷動。那是在人與人真正面對面相處時才有機會展現的，陌生人之間某種違和或不違和的默契。

我很喜歡這種流動，希望時代的轉變不會讓這些純粹太快消失。

#hotpot